2021, Vol. 29
2. 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热带林业研究所, 广州 510520;
3. 国际竹藤中心, 北京 100102
2. Research Institute of Tropical Forestry, Chinese Academy of Forestry, Guangzhou 510520, China;
3.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Bamboo and Rattan, Beijing 100102, China
近年来，全球气候变暖已经成为热点话题之一[1]，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以及干旱、冰雪灾害等极端天气的出现，不仅对人类的生活造成影响，同时对森林生态系统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2–5]。通过研究树木生长与气候之间的关系，对于了解全球气候变化对树木以及整个森林生态系统的影响具有重要的意义。树木年轮学分析因其定年准确、分辨率高、易于采样分析等特点在区域性气候变化研究中广泛运用[6–7]，成为研究树木生长与气候之间关系的重要手段。
中国作为全球气候变化的敏感区域，研究中国森林生态系统对气候变化的响应显得极为重要[8]。目前国内研究多集中在北部中高纬度地区，以及干旱和半干旱地区[9–13]。亚热带地区由于高温和雨水条件丰富，树木生长条件适宜，而变化多端的水热条件可能会出现不规律的生长趋势，成为该区域树木年轮学研究的难点。已有的对亚热带地区树轮气候响应特征的研究多集中在东南季风区[14]，研究重点在于树木径向生长对于温度、降水等气候因子之间的相关性，而对于海拔、纬度等地理因素造成的树木径向生长与气候因子之间的响应关系研究相对较少[15–19]，因此在该区域开展相关研究显得尤为必要。
湖南莽山位于中亚热带与南亚热带分界线的南岭山脉中部，气候温和，雨量充沛，险要的地势和良好的生态环境孕育了丰富的森林资源，因此莽山地区具有重要且独特的生态地位。华南五针松(Pinus kwangtungensis)是松科(Pinaceae)常绿针叶乔木，我国华南地区特有的珍稀濒危树种，分布于海拔较高的原生林中，温凉湿润的气候条件为其生长提供了良好的生境[20]。本研究以莽山自然保护区内不同海拔的华南五针松树轮样本为研究材料，通过建立树木年轮年表，分析树木径向生长与气候响应的关系，旨在探究不同海拔华南五针松径向生长对气候的响应，为全球气候变暖背景下，亚热带地区树木生长与气候之间关系的研究提供科学依据。
1 材料和方法 1.1 研究区概况研究区位于湖南莽山自然保护区内(112°43′ 19″~113°0′10″ E，24°52′0″~25°23′12″ N)，总面积2.0×104 hm2，属于南亚热带山地湿润气候。受北部寒冷空气以及南部暖湿气流的交互影响，气候特征独具一格，表现为春季暖湿多雨，夏季炎热而无酷暑，秋季湿冷多雾，冬季寒冷偶有冰雪。年均气温17.2℃，年降水量1 710.4~2 555.6 mm，多集中在4-6月，年均相对湿度为82.8%，初霜期在10月上旬，终霜期在2月中旬。作为我国南有冰雪的最南部地区之一，冬季平均降雪日约4 d，一般在12月至次年2月间，亦有冰冻期。该地区森林覆盖率92.8%，植被类型丰富，按照植被分布帯谱从低到高依次为常绿阔叶林地、常绿阔叶和落叶混交林带、针叶阔叶混交林带和高山灌丛山地矮林带[21]。华南五针松分布多为纯林或混交林，伴生种有长苞铁杉(Tsuga longibracteata)、福建柏(Fokienia hod- ginsii)、木荷(Schima superba)、五列木(Pentaphylax euryoides)等。土壤类型复杂，不同海拔高度有红壤、山地红壤、山地黄壤、山地黄棕壤以及山地草甸土等[22]。
1.2 方法 1.2.1 野外采样及年表建立华南五针松多分布于海拔较高、地势陡险的山地，根据其在莽山自然保护区的分布情况，于2020年8月选择海拔1 400、1 200和1 000 m处设置采样地MSA、MSB和MSC (图 1, 表 1)，样地立木密度分别为1 556、1 727和1 665 ind./hm2。在采样点内选取生长良好、树龄较大的华南五针松，用5.1 mm口径的生长锥在每棵树胸高1.3 m处钻取树芯，取样时穿过髓心，将取出的树芯装入塑料吸管中密封保存，标注取样点、树号以及树高、胸径等信息, 带回实验室进一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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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 研究区位置和样点分布。▲: 气象站; ●: 采样点。 Fig. 1 Study area position and plots distribution. ▲: Meteorological station; ●: Plo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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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1 采样点基本信息 Table 1 Basic information of plots |
将采集到的树芯用胶水固定在有凹槽的木条上，在室温下自然风干至树芯完全干燥为止。然后分别用120、400和600目砂纸将树芯表面打磨平整光滑。在显微镜下对树芯进行标年和目视定年, 利用Lintab 6年轮分析仪以及配套的TSAP软件(Frank Rinntech, Heidelberg, Germany)测量树轮宽度，精度为0.001 mm。用COFECHA程序对测量和定年的结果进行检验，对相关系数较低的问题段进行重复检查以及剔除质量较差的序列, 尽量避免人为误差，以保证定年结果的可靠性[23–24]。最后, 将每个样地定年结果使用ARSTAN程序[25–27]进行去趋势处理，用67%的样条函数进行拟合，消除与树木自身年龄有关的生长趋势以及遗传因素等引起的生长波动，最终建立了3个海拔华南五针松的标准年表。同时计算了部分年表参数，主要包括标准差、平均敏感度、一阶自相关系数、样本相关系数、信噪比和样本总体代表性。
1.2.2 气象数据的获取采取就近的原则，选择离采样点最近的宜章县气象站记录的气象资料，气象数据长度为1960- 2019年，主要包括月均温(T)、月最高温(Tmax)、月最低温(Tmin)和月均降水量(PCP)。图 2为气候数据的多年平均，可以看出，该区域具有雨热同期的规律，最低温出现在1月(约4℃)，最高温在7月，达34℃。降水集中在3-8月, 最大降水量在6月, 8月份开始降水逐渐减少，12月份降水量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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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2 宜章1960-2019年的平均温度(T)、最高温(Tmax)、最低温(Tmin)和降水量(PCP)年内分布 Fig. 2 Annual distribution of mean temperature (T), maximum temperature (Tmax), minimum temperature (Tmin) and precipitation (PCP) from 1960- 2019 in Yizhang |
在树轮宽度测量以及交叉定年过程中发现有样芯存在树龄偏小以及与主序列相关系数较低的情况，在多次检查定年结果后剔除了部分问题序列，选择1990-2019年作为公共区间进行相关分析。利用Dendroclim 2002软件[28]对不同海拔华南五针松标准年表的公共区间(1990-2019)与月值气候因子(均温、最高温、最低温和降水量)间进行相关分析，以确定不同海拔华南五针松径向生长与气候因子之间的关系。同时利用Excel 2016软件进行数据处理，由SigmaPlot 12.5软件作图。
2 结果和分析 2.1 树轮年表统计特征对3个海拔华南五针松建立树轮年表(表 2, 图 3)，海拔1 200 m标准年表的时间跨度最大，达到139 a (1882-2020年)，海拔1 000 m标准年表为99 a (1922-2020年)，海拔1 400 m标准年表的最短，仅有71 a (1950-2020年)。3个海拔年表标准差为0.172~ 0.297，平均敏感度为0.165~0.222，均大于0.150, 说明年表所包含的气候信息量相对较多，树木的径向生长对环境的变化相对敏感，气候因子的限制作用强[29]。海拔1 400、1 200和1 000 m的华南五针松标准年表的序列间相关系数分别为0.258、0.212和0.224，信噪比分别为9.752、4.840和5.198。一阶自相关系数均在0.53以上，说明上一年的气候会对当年树木生长造成影响。样本总体代表性(expressed population signal, EPS)反映了年表的可靠程度，所建3个海拔年表的EPS均大于临界值0.85。因此, 本研究中所建立的华南五针松3个不同海拔的标准年表对气候因子具有一定的敏感度, 年表中包含较多的气候信息，各个统计指标特征良好，年表的质量适用于进行气候相关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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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2 标准年表的主要统计特征 Table 2 Statistical characteristic of standard chronologi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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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3 不同海拔华南五针松标准年表 Fig. 3 Standard chronologies of Pinus kwangtungensis at different elevations |
由于上年气候变化也会影响当年树木的生长, 即“滞后效应”[30]，因此选择了上年7月至当年12月的气候因子进行相关分析。结果表明(图 4)，海拔1 400 m华南五针松的径向生长与当年6月的T和Tmax呈显著负相关(r=–0.35、–0.37；P < 0.05)，与当年4月的PCP呈显著正相关(r=0.39，P < 0.05)。海拔1 200 m的径向生长受温度影响较大，表现为与上年10月、当年3和10月的T呈显著正相关(r= 0.35、0.41、0.34；P < 0.05)，与当年3月的Tmax、Tmin以及上年和当年10月的Tmin呈显著正相关关系(r= 0.37、0.42、0.42、0.36，P < 0.05)，与当年7月的Tmin则呈显著负相关(r=–0.34，P < 0.05)，与上年11月的PCP呈显著正相关(r=0.45，P < 0.05)。海拔1 000 m的径向生长与当年1月的T、Tmin和上年11月的Tmin呈显著正相关(r=0.43、0.55、0.45；P < 0.05), 与当年6月的T、Tmax呈显著负相关关系(r=–0.39、–0.43)，与上年和当年11月以及当年3月的PCP呈显著正相关(r=0.36、0.43、0.31；P <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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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4 不同海拔华南五针松标准年表与月气候因子的相关系数。*: P < 0.05。P7~P12: 上一年的7-12月。下图同。 Fig. 4 Correlation coefficients between monthly climate factors and chronologies of Pinus kwangtungensis at different elevations. *: P < 0.05; P7-P12: July to December of last year. The same is following Figures. |
海拔1 400 m 海拔1 400 m华南五针松树轮宽度指数在2017年最大，为1.336；在2012年最小，为0.66。从图 5可见，树轮宽度指数最大年(2017年)的6月平均温距平为–0.27，即2017年6月的平均温低于多年的平均值，而最小年(2012年)的6月平均温距平为0.227，高于多年的平均值。降水方面，2017年4月的降水距平为98.24，明显高于多年平均值，2012年4月的降水距平为–42.05, 低于多年平均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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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5 海拔1 400 m极端年均温、降水距平分析 Fig. 5 Analysis of departure mean temperature and precipitation in climatic extreme year at an elevation of 1 400 m |
海拔1 200 m 海拔1 200 m华南五针松树轮宽度指数在2016年最大，为1.319；2013年最小，为0.741。从图 6可见，树轮宽度指数最大年(2016年)的上年10月平均温距平为1.113，即2015年10月的平均温高于往年10月的平均值，而树轮宽度为1.26，2013年10月为0.46, 这也证明了上年3和10月及当年10月的平均温与华南五针松的径向生长有正相关关系。降水方面，2016年上年11月的降水量距平为212.88，明显高于多年的平均值，2013年的上年11月的为-122.68，同样明显低于多年的平均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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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6 海拔1 200 m极端年平均温、降水距平分析 Fig. 6 Analysis of departure of mean temperature and precipitation in climatic extreme year at an elevation of 1 200 m |
海拔1 000 m 海拔1 000 m华南五针松树轮宽度指数在2013年最大(1.225)，2008年最小(0.387)。从图 7可见，华南五针松树轮宽指数最大年(2013年)的当年1月平均温距平为0.37，高于多年平均值，最小年(2008年)当年1、2月平均温距平分别为–2.72和–3.6，明显低于多年平均值。2013年当年6月的平均温距平为–0.57，低于多年平均值，而2008年6月的平均温距平为0.72，高于多年平均值。降水方面，2013年上年11月和当年3、11月的降水量距平分别为122.68、68.24和14.42, 均高于多年平均值；而2008年上年11月和当年3、11月的降水量距平为–65.41、–24.12和–15.27，低于多年平均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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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7 海拔1 000 m极端年平均温、降水距平分析 Fig. 7 Analysis of departure mean temperature and precipitation in climatic extreme year at an elevation of 1 000 m |
通过对公共区间1990到2019年近30年华南五针松径向生长与逐月气候因子的相关分析结果中可以看出，温度和降水对不同海拔树木径向生长影响程度不同。海拔1 400和1 000 m处华南五针松径向生长与当年6月平均温和最高温呈显著负相关，海拔1 200 m处的径向生长与当年7月的最低温显著负相关。保护区内夏季最高温达34℃，高温会加快水分蒸发，导致土壤和树体内含水量降低, 从而抑制树木生长，形成了窄轮[30]；曹受金的研究也表明夏季高温抑制了南岭地区华南五针松的生长[31]。海拔1 200 m处的径向生长与当年3月温度的相关性达显著水平，呈正相关，可能是春季温度的回暖，有利于树木打破休眠，使细胞生长活跃, 光合速率升高，提高了碳水化合物的积累，为生长季前期树木的生长提供充足的能量供应[32]，这种响应特征在大尺度范围具有普遍性[33–35]。上年10月和当年10月的平均温、最低温与海拔1 200 m处华南五针松径向生长呈显著正相关，说明生长季末期较高的温度有利于延长生长季，能够积累更多的营养物质以供来年树木的生长，从而表现出促进作用[36]。在全球升温的背景下，生长期延长可能会促进华南五针松径向生长，而夏季温度过高可能会对华南五针松径向生长产生抑制[37–40]。
降水方面，上年11月的降水与海拔1 200和1 000 m处华南五针松的径向生长呈正相关，这可能是由于研究区内冬季降水相对较少，在水分缺失的环境中，叶片会关闭气孔以减弱蒸腾作用，此时较多的降水会缓解水分缺失的压力，从而表现出对树木生长有利[41]。研究区内从3月开始降水量逐渐增大，3月降水量与海拔1 000 m处华南五针松径向生长呈显著正相关，4月降水量与海拔1 400 m处华南五针松径向生长也呈显著正相关关系。春季华南五针松逐渐进入生长期，土壤有效水分的增加促进了树木养分的吸收，有利于细胞的生长以及制造碳水化合物能力的提高[42]，对华南五针松的生长有促进作用。随着全球温度的升高，降水格局发生剧烈变化，导致干旱发生的频率增加和干旱程度的明显加剧[43–44]。在中国亚热带地区，这种趋势主要变现为旱季降水频率减少、雨季强降雨时间频发[45–46]，降水格局的变化使华南五针松径向生长对降水更为敏感，生长季降水的增多有利于华南五针松的生长。
海拔高度的不同所带来的水热分配以及土壤成分的改变会导致树木径向生长对气候因子的响应差异，一般来讲，高海拔树木径向生长与温度密切相关，低海拔树木径向生长与降水密切相关[47]。本研究结果表明，温度和降水共同影响着该地区华南五针松的生长，可能与其生物学特性和海拔分布有关，另外根据《莽山志》记载，莽山自然保护区海拔1 200 m以上在冬季会出现逆温现象，可能对其生长也有影响。有研究表明，限制森林不同海拔树木生长的因素存在区域差异，温度并不是限制树木生长的主要因素[48–49]，山区复杂的地形可能会导致水热条件出现很大的差异，温度和降水对树木生长的作用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两者对树木的径向生长有复杂的交互作用[50]。
3.2 特征年形成与气候因子的关系树木生长会受极端气候条件的影响，而这种影响很难从相关分析中体现出来，因此在相关分析的基础上进行了单年分析。不同海拔华南五针松径向生长与气候因子的相关关系在单年分析中得到了基本印证。年表极端值在不同海拔高度分布不一致，海拔1 400 m处最大年的大多数月平均温以及3、4月的降水都明显高于多年平均值，说明2017年的气候条件是相对适合华南五针松生长的，因此形成了最大年。3月温度对海拔1 200 m处华南五针松径向生长影响显著，单年分析结果显示2016年3月的温度高于多年平均值近3.5℃，因此华南五针松在当年形成了宽轮。海拔1 000 m处华南五针松树轮宽度指数在2008年最小，仅有0.387，原因可能是2008年1-2月我国南方遭受特大雨雪冰冻灾害，对南岭地区森林造成严重损害，海拔1 000 m处华南五针松生长受到严重抑制，导致极窄轮的形成。这与单年分析结果中2008年当年1-2月的温度低于多年平均值近4℃左右相符合。有研究结果显示，2008年冰雪灾害造成南岭山地树木受到不同程度机械损伤，海拔500~1 000 m为受损“重灾区”，而海拔1 300 m以上几乎无灾害迹象[51–52]，说明2008年冰雪灾害对海拔1 000 m处华南五针松生长影响很大，对海拔1 200和1 400 m的影响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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